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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间繁盛,唯我孤独。

 

       兜里的手机叽里呱啦吵了得有10分钟,这次不知道又是哪位的来电,郝与盯着树上的叶子,脑袋放空地想着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随机抽一位幸运观众,让我们开始无奖问答环节。”他一边说着一边摸出手机,看都不看的接了电话。


         噔,电话通了。那边儿估计也是没想到他会来个出其不意,真的接了电话。一下子懵的没出声,不过反应还挺快,赶紧的就糊了他一脸问号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与哥你可算接电话了,担心死我了。你人呢?出啥事了?到底去哪了?这样吧,给我发个位置我现在就去找你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听了这话郝与才终于抬头往周围扫了扫,陌生,破败,灰蒙蒙的。一眼过去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地方,这位公子哥来了可受不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算了吧,过来了我可不管你。”可能是身边的无厘头太多了,这会儿听见斌智的声音就倍感亲切。


        电话那头斌智开始了一贯的无赖式鬼哭狼嚎,郝与都被他闹出了肌肉记忆,第一声刚出来就灾难始终慢我一步地拿远了手机。


        郝与叹了口气,想着许知意就不会这样,他每次有要求都是轻轻的叫一声与哥,自己就铁定答应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不过也不能这么比,知意跟谁都不一样。他就是他!郝与差点就顺着嗷一嗓子“颜色不一样的烟火”了,想着想着就乐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这边斌智还在嚎“算我求求你了爷爷,让我过去孝敬你吧,再不见见你我都要疯了!啊啊呜呜呜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 就算隔着一段可观的距离,斌智拿手菜的实力照样十里飘香不可小觑。这么多年来郝与的未解难题又一次久违地涌了上来,斌智闹起来的时候旁边的人怎么忍住没有对他重拳出击的?


        不过也多亏了斌智的一番嚷嚷,郝与回过点神来,狠狠的搓了几下手,这才开始仔细地打量着自己处在怎么个地方。


        小城市,特别小的那种。啧,不对,应该算不上城市,撑死了就是个小乡镇,算是郝与从出生到现在去过的最破的地方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斌智知道自己最烦他闹个不停的这招,自此上了大学也好久没用了。要不是自己失踪了三天他也不至于嚎这么大声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也就是想体验体验失踪者本人是什么感受,说不定还能找到点儿躲藏灵感。万一真的就凭着灵感找到许知意了呢!宁错过,不放过!


       “收声吧孙儿,爷爷又不是不要你了。”郝与说完,斌智赶紧就跟被摁了暂停键一样马上不嚎了:“诶!爷爷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  郝与捏了捏皱起的眉头,斌智肯定是要来的,再说不让也没意思了“我知道了,位置发你,但是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 斌智听见他同意了声音都激动的提高了最少得有两度“哎呦!但是你放心吧,规矩我还不清楚吗!谁都不说!正好我爸这两天又看我不顺眼,我也该消失了!”


        郝与边听边打开微信,估摸着他要是再激动5毛钱的能当场表演个破音。“发给你了,这儿连高铁都没通,你就火车委屈委屈吧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挂了电话,郝与又一次无可言语地对着周围发愣,灰扑扑的,好像整个城市都在垃圾里残喘着,连光都照不进来的地方。


        真不知道许知意怎么想的,找了这么个破地方待着。郝与对着路标来了张照片,点开置顶联系人知意,发送照片,打字“我到了,你人呢?”


        和往常一样,没有回复。郝与猜他应该是把手机扔了或怎么样了,不然总是要忍不住看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而且看完以后下一步就该撒娇了,比如什么“与哥,我错了,你来接我回去嘛~”再愤愤不平两句“哪个杀千刀的骗我说这里有绝世美景的?真不好玩,没意思!”


        先找个酒店放行李,然后吃饭。


        这地方挺小的,连星爸爸都没有。徐知意,你真行啊!郝与看着手机地图,从包里翻出一个本子。


        第一页是郝与前天新加上的,特地写了寻找失踪人口负心汉几个大字,他往后翻,挨着上一次吐槽许知意的笔记隔了几行开始龙飞凤舞:小破城之规划路线。


        斌智坐超市门口台阶上,咕嘟了两口水,偷瞄郝与半天,犹犹豫豫“爷爷,要不咱回去吧。”


       转脸看郝与也一脸疲惫,便拖着开始长音逼叨“这么找也不是个事儿啊,都五天了,而且一点消息都没有,说不定他都根本不在这儿。”然后热切的对着郝与眨巴眼睛。


        郝与看着他的傻样,忍住了没笑出声,点头“回吧。”斌智听后赶紧拧上瓶盖,站了起来“就是嘛,咱也该回……?”突地停下看向郝与,懵了“你同意了?真…就这么…走了?”


        郝与无奈的看着斌智“对,回去吧。”虽然在意料之中,但果然还是会有避无可避的失落啊,还以为自己心里素质够硬了呢。


        打开本子,落笔:小破城攻略结束,无失踪人口负心汉。郝与嘟囔“嘿!以前怎么没见这么大本事呢,技能点全点隐藏上了吧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继续写:“找了五天,其实第三天我就知道了,知意不在这里。他那么娇气爱玩的人,不喜欢这里的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斌智累了,不想找了,我也累了,不想找了。”郝与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,最后胡乱总结了一波,“许知意有病,一声不吭就自己走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刚回来没几天,那群整天没事干的狐朋们,又打着给留学回来的狗友接风的名头,吆喝着聚聚。


        狗友看了一圈,冲郝与喊道:“与哥!”他抬头看向狗友“怎么没见许知意,忙什么去了,连我回来都不看看?”郝与没说话,低头继续玩手机。


        旁边的斌智赶紧撞了一下狗友,丫留学留成智障了吧,哪壶不开提哪壶。白了他一眼“行了行了,酒呢,来晚了不得罚点。”喝死你个没眼力劲的!


        狗友一看气氛不对,马上顺着台阶下了,生硬的带过了这个话题。


        郝与点开微信置顶联系人“都问我你去哪了你人呢你干什么了,我他妈我哪知道,嗯?你这算什么?死哪去了?”冲对话框哒哒哒哒一通点完以后,心情莫名平复了不少。


        但马上又生起一阵强烈的无力感,怎样都提不起精神。回到家里,看着满屋子许知意的东西,甚至有种一进卧室就能看见他正爬在床上打游戏。


        然后许知意听到他进来了,会头也不转的使唤:“等我打完这局咱俩去吃烤串,想吃一天了,就等你回来呢!”什么都行,只要你提了,哥哪次没带你去。


        知意知意,你可知我意?一个回复就能让我开心,你却不愿饶我。


        你总是挑剔的很,那边有什么好的,让你忘了回家的路。或者你回来一趟,把我也带走吧。


        愤怒也好,沮丧也好,无论怎么样许知意都不肯给我抛出一点痕迹,铁了心不让我找到他。


        郝与坐在从杭州回来的航班上,掏出包里的本子。打开,往后翻往后翻往后翻往后翻……没完了是吧?对,没完了,你能怎么地!


        “哎。”他摇了摇头,继续往后翻往后翻,终于停下了,绝了!这回是真的完了,没页子了!!一整本都写完了!!


        郝与瞬间气的都呼吸不畅了,心里骂着“许知意,我一本都用完了,你还没回来。真是长本事了,以前我都白疼你了!”


       他冷着脸,有些手抖的把本子往包里胡乱一塞。奇怪,刚才还好好的,不就一个本吗,我还成个抠搜怪了?


        想着想着,一怔,呆坐了会儿。居然已经用完了一整本,想不起来许知意什么时候走的了,从没算过他走了多久。也想不起来都去哪儿找过他,只记得每次都是没有,不在。


        想哭,难受,快去个没人的地方。郝与低着头起身快步走向厕所,关门反锁。慌忙的摸兜,想吸烟了。自此许知意说讨厌与哥身上有烟味以后,他就戒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知意刚不见了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像抽烟,这还是第一次。没有烟,那怎么办,哭吧,想哭。郝与蹲下身,把自己团起来,躲在角落。


        知意,我哪里都找不到你,谁也不知道你在哪。哥又没什么不良嗜好,快把你宠上天了,你告诉哥,你怎么走了呢……


        本也用完了,你就送了我这么一个本子,早知道不用这个了。你不见了之后,我就找不到开心的办法了。有点担心自己,好像我再也不能开心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世间繁盛,唯我孤独。


        知意,我想你。


        没有什么特别的花样,可说出来就显得格外悲壮。原来是这样啊,原来是想你了。怪不得胸口闷的嗓子都疼,心里也疼的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了,还以为是自己要死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单单思念一个人就这样痛苦,所有人都是如此吗。知意,你来抱抱我吧,想要你抱抱。


       “与哥,郝与,你听我说。”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怎么下的飞机了,一抬头就是斌智这小子“郝与!你正常点!”


        他怎么了,发的什么疯。郝与光是抬个眼皮,就感觉连支撑自己的力气都用完了。“嗯。”!吓一跳,这是自己的声音吗,嘶哑低沉的可以给恐怖片配音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斌智也吓着了,拍了拍他,塞过来一瓶水“与哥,算了吧。不就是一个许知意吗?”听到许知意以后,郝与就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了,脑子嗡嗡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斌智也不管他应不应声,只管把憋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往外倒“折腾快两年了吧,还不够吗?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,不帅不酷,丑!你还是不是我爷爷了,别说许知意了,你这样谁能瞧得上!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与哥,这次听我一句吧。”发觉自己刚刚说的太强硬了,斌智放低了声音“就当放过自己,也当放过他。”


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许知意睁开眼,这次睡的应该比以前都久,感觉上次醒来已经成了很久远的事,也记不清自己这么黑白颠倒了多久。


        浑身冷汗,做梦了,梦见与哥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结婚了,那个女子温婉可人,与哥家人很喜欢她,朋友们纷纷献上了真挚的祝福。没有人记得他,如他从未存在一般。


        与哥也忘记自己了,站他面前都不看自己一眼。突然就有一种恐惧袭来,比刚知道自己淋巴瘤晚期还恐惧。


        医生说好好治疗能活三五年,但他觉得没必要了。不想让与哥看到,一直要面子又漂亮的自己,化疗时难堪的样子。


        任性这么一次吧,反正也要死了。回家拿了几件衣服和卡,直接定了最快出国的航班,随便哪里吧,离开这里。


        手机卡剪碎后带着手机一块扔了,就什么也不想,一点一点的死去吧,不做最后的无用挣扎。给自己留了点钱,剩下的都打到家人卡里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自此出柜以后,很久没有再联系过的父母,对不起啊,下辈子不要生这么不孝的孩子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生病的事,谁也没说,怕他们知道以后又要折腾。难怪之前总梦见自己死的时候孤零零的,这算不算是小天才许知意的寓言梦?


        看了眼墙上的表,与哥该下班了。不自觉的开心起来,下意识的想着与哥马上就回来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突然不想这么悄无声息的死掉了,可不可以反悔啊,至少死前享受点亲人朋友们的照顾。


        再不济让我吃口与哥煮的泡面。


        或者能亲亲与哥。


        最后的心愿,听与哥唤我一声。


        趁这不中用的脑子还记得,找张纸把号码记下来。有机会了打个电话,听听与哥的声音就满足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没去医院治病,刚到这里的时候,靠着吃药不管不顾的疯玩了三个多月。到处晃悠,把以前想干没干的事都了一遍。


        怕胖不敢尝个够的蛋糕,吃到撑的感觉太幸福了。与哥说吃辣对胃不好,平时不怎么吃的也都试了个全套。从小到大第一次通了宵,很没意思,对着天花板楞了会儿就天亮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看到了很多未闻的景色,遇见了许多奇形怪状的人。没有想象中的欢喜,但是不能停下来,不敢停下来。一不小心就会想与哥,好想好想。


        一直到第五个月就感觉自己疲了,不想动了,也动不了了。在附近随便租了房子,雇个阿姨每天来做次饭。


        今天天气怎么样,门外发生了什么,哪个明星上了头条,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。每天脑子只够想两件事,与哥,自己的死期。





       “我要结婚了。知意,你来接我,我就跟你走。只要看到你,我就不结婚了。行李都不用收拾了,我只要你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天就4月23了啊,两分钟后到我进场,你可以踩着筋斗云闪亮登场了。你电话还是打不通,信息也不知道回,什么毛病,见到你必须好好说说这个问题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没来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要我,我也不要你了。我又不会比你更难过,除非你也结婚了,看谁受得了你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太搞笑了,你猜怎么?我梦见你不见了,还不理我了。骗谁呢,我根本没信,直接就醒了。你去哪了,扭头没看见你。再没人大半夜闹着我要吃东西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打算忘记你了,许知意,我生气了,不开心了,哄不好了……要抱抱才能好,或者让我看看你现在过的怎么样,求你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郝与想到,许知意从来都是骄傲的,他不愿的,谁也不能强迫。也该是时候放下了,收拾自己,有条不紊的开始新的生活,学着适应没有许知意。


        开完会郝与点开手机,左下角显示斌智打来了好多电话,怎么这么急?回了过去,没等嘟第二声就被接了,还挺快“喂,智孙儿,爷爷刚开完会,什么事啊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接的是挺快,半天不说话是怎么回事。“说话啊,喂?”等了一会,准备挂了才听见斌智出声“你那部手机落我这了。”声音怪怪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哦,放门卫那吧,下班我去取。”至于打这么多电话吗?还以为出什……没等想完就被斌智打断了“你手机响了,是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 郝与猛的瞪大眼睛,急着问“谁的?是不是许知意的!!”斌智吸了口气,说“是公安局打来的。”还以为是有他消息了,郝与顿时跌落谷底“哦,怎么了?”


       “与哥,你慢慢听我说。”斌智想了想“算了,还是你先过来吧,现在就过来,咱俩一块去趟公安局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许先生在国外的家中死亡,一名他国记者借机误导舆论,想引起国民对该国的不满情绪。”


       警察流利的陈述这次事件造成的影响,郝与没由来的心头一慌,不想往下听了“什么许先生?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


       “是这样的,调查发现,许知意先生患有淋巴瘤,并到晚期后依旧没有进行治疗。他死时手里攥着一张,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,经查实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 又来了,越来越听不清他在说什么,周遭都被屏蔽了似的,模糊不清。许知意先生是谁?是,我的知意吗?


        他说知意死了,患淋巴瘤,晚期也没有去治疗。怎么可能,我的知意健康可爱,是个一笑就会露出虎牙的男孩,哪里来的狗屁先生就敢声称他是知意。


        好乱,不能再想了。不理会这些的话,我的男孩就还在世界上某个美好的地方,阳光开朗的快乐着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知意,你歇息会儿,等醒来就好了。哥不气你了,你安心睡吧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哥以前总说惯的你一身毛病,你走了以后又骂你有病,现在给你道歉。知意,你不要生我的气,咱俩就这样好好的,谁也别怨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结婚的时候,我按你的尺寸订了个戒指,是咱俩一块看过的那款。你总爱闹小脾气,我怕你来带我走时,看到人家有的你没有,不开心又要闹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拿着我的,你的戒指给我好不好。可惜没让你戴上过,我们知意还没戴上过哥戒指。”郝与哽咽着,再也说不出话,终于趴在墓前大声哭了出来。





       “郝与,你戒指不戴手上,系个绳子挂脖子上干嘛?”


        郝与微微笑了笑,拿起戒指低头虔诚的吻了一下:“这是我爱人的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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